“那可真是多谢了。”方绍伦忙向周灵波拱拱手,又问方绍玮,“可痊愈了?”
方绍玮摇头,“病根在肺上,痊愈怕是难。只要晚上不咳,能安睡,倒也不碍事,不然我也不能来沪城。大哥你这手是怎么了?”方绍玮见他右手包扎着,问道。
“摔了一下,不碍事。”方绍伦仍是那套说辞。
一旁的周灵波从银丝手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铁皮盒子来,“正好我带了祛疤膏,是闲时调配着玩的。大公子要是不嫌弃,一日两次涂抹不见水,只要没有伤到骨头,保准不会留疤。”
方绍伦忙摆手,“这怎么好意思?我都没有给二位准备见面礼……”
周灵波却执意塞到他手里,方绍玮也劝他收下,“我们家灵波从不说大话,她说不会留疤就一定不会。大哥放心,见面礼有的是时候给……”
他勾下头,和周灵波甜笑着对视。
方绍伦收下那盒子,分神去看周蔓英,却见她对二人眉目传情的模样毫不在意,反倒抬起羞涩面庞一脸佩服的看着周灵波。
他原本觉得妻弱妾强,绍玮这后宅只怕难得安生,如今看来倒是他狭隘了,难怪张三那厮说他杞人忧天。
等到饭桌上,两位小姐更见和睦了,相互夹菜,小声凑一块说话,倒把方绍玮晾到了一边。
袁闵礼正要在方绍伦身边落座,张定坤将他拉到方绍玮旁边,“两位二公子一块喝一杯。”又冲阿良使了个眼色。
阿良会意,坐过去帮方绍伦夹菜。
方绍伦端起酒杯跟方绍玮碰了碰,“你怎么也到沪城来了?”
“唉,大哥你倒是躲了个清静,大姐成天搁家里闹腾,天天打电话喊我回去。”方绍玮端着酒杯叹气。
他在外头有住所,不是非得回月湖的府邸,但方颖珊说服不了方学群,便找上方绍玮,非得让亲弟替她做主,把方绍玮烦得一个头两个大,干脆携二美同游沪城。
他举杯向东道主,“定坤兄,你不娶我们家的母老虎也是幸事一桩,那泼劲儿一般男人都受不了。来来来,亲事不成,咱俩可还是兄弟,婚姻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随老爷子去折腾。”
方绍玮这番话简直让方绍伦刮目相看,到底生意场上混了这几年,说话简直滴水不漏。
方学群不同意这门婚事,他自然知道根底。他与方学群便是戏文里唱的太子与皇帝,为保太子顺利登基执掌权柄,皇帝要打压重臣,太子则要拉拢,不能使忠臣良将寒心。
这一拉一拔,便是掌家者的制衡之道。
张定坤心里门清,而且也不是省油的灯,与方绍玮碰杯畅饮,“唉,老爷子舍不得大小姐,我张家又只我一根独苗入不了赘,有缘无份,也是无可奈何。”语气端的十分遗憾。
方绍伦在一旁叹为观止。
旁侧里伸过来一只白玉小酒杯,一道柔和笑声道,“大公子,今日初见,灵波敬你一杯。”
她的位置与方绍伦之间还隔着两个人,特意款款走来向他敬酒,他忙站起身,“周小姐客气了。”
两人都照了照杯子,喝了个干净。
屋里暖和,周灵波脱了大衣,只穿了半袖的旗袍,露出白嫩的手腕子,衬得腕上的翡翠玉镯翠色盈碧,剔透美丽。
女士敬酒,男士没有不回敬之礼。
自然也不能只敬她,便向旁侧的周蔓英也举了举杯。
周灵波却端起周蔓英面前的酒杯,“姐姐偶感风寒,吃了中药,饮不得酒,这杯我替她。”
周蔓英在一旁拉她胳膊,柔声道,“灵波你少喝些,绍伦……方大哥也不是外人。”
衣袖滑落,手腕间也露出一只翡翠手镯来,都是麻花绞缠的款式,与周灵波腕间的一模一样。
妻妾如此相得,方绍玮倒真是艳福不浅。
方绍玮和张定坤、袁闵礼推杯换盏,早喝过了三五轮,脸泛红晕的向方绍伦道,“大哥,爹说让你到魏家做客,我记得魏伯伯膝下女儿众多,可有一二相得者?”
方绍伦本待实话实说,眼角余光瞄到张定坤捏着酒杯的手指攥紧,便笑道,“个个都貌美如花,我实难抉择,只看魏伯伯舍得哪一个了。”
第20章
方绍玮听说他们要上美东夜总会跳舞,他带周蔓英、周灵波来沪城本就为了玩乐,自然要一起去。
张定坤趁机起哄,一脸坦荡,“魏家小姐也会来?那我们正好替大公子掌掌眼。”
于是用过饭,一行人便往美东夜总会来。
此时天已黑透,华灯初上,人潮汹涌。
因是周末,人比往常还要多上一倍,两层楼的包厢都是满满当当,穿白衬衫的侍从脚下像踩了风火轮,在人潮里挤插着上酒水、果盘。
大概是张定坤给郭冠邦挂了电话,等他们到,郭三爷早包了最靠近舞台的两个大包厢,酒水茶点一应齐全,连牌桌都码好了。
郭冠邦一只手拖着方绍玮,一只手又来拖方绍伦,朗声笑道,“我正说大公子走得匆忙,不曾玩尽兴。二公子来得正好,上回牌桌上账可还没清呢,说说罢,今天玩多大的底?”
方绍伦听完墙角,看见郭冠邦那张温和淡笑的面孔就有些瘆得慌,哪里还敢跟他玩牌,好在他有现成的借口,扬起右手掌,“码牌不便,你们玩。”
“这还不容易,给你找个专职砌牌的,保准又快又齐。”郭冠邦转身命侍从叫了个舞小姐进来。
方绍玮在一旁向他打眼色,“他今天有任务,要陪小姐们跳舞哩,这手受伤抓牌是不太方便,放小姐们腰上倒是正正好。”
“哦,这样啊。”郭冠邦意会到,笑着拉了张定坤和方绍玮,又邀了袁闵礼入座,四个人搓起麻雀牌来。
叫进来的舞小姐便坐到他身后看他打牌,方绍玮座旁是周灵波,魏静怡坐在袁闵礼旁侧,只有张定坤身边空着。
余下不爱打牌的几个都在隔壁包厢嗑瓜子聊天。
白慧玲还没到,方绍伦不便就走,绕着牌桌转了两圈,在张定坤身边坐下了。
他刚落座,张定坤便摸了个幺鸡,胡了个清一色,回头笑道,“大公子真是旺我,坐着别走了呗,扎个鸟,赢了咱俩对半分。”
方绍伦白他一眼,“输了怎么办?我可没带钱。”
郭冠邦“哈哈”笑,“有绍伦送这个恭喜,今儿我们稳赢。”
“输了还能怪财神不成,赢了分你,输了算我的。”张定坤跟他打眉眼官司,“大公子跟前,我横竖只有吃亏的份。”
方绍伦深悔跟他搭话,但张定坤得寸进尺,眼睛瞄一眼水果盘,很理所当然道,“劳驾。”
他当着众人一副开玩笑的口吻,方绍伦拒绝反倒扎眼,用眼神挖了他一眼,伸出左手叉了一块蜜瓜塞他嘴里,实实在在的塞,张定坤“唔”了一声,对面的周灵波“噗嗤”一声笑出来。
方绍玮不明所以,把丢到桌上的麻雀牌攥回去,“怎么?我打错了?”
郭冠邦在一边叫道,“放下啊绍玮,这牌我得吃。”
白慧玲一直到九点钟才姗姗来迟,而且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一位身姿曼妙,面庞娇媚的少妇。是袁闵礼和方绍伦的老熟人,苏娅萍女士。
两位女士一进包厢都先脱了大衣,白慧玲穿一件印度红的改良旗袍,光着两只膀子。
苏娅萍则是一袭墨绿的海绒旗袍,半袖到肘间,露出白嫩的手臂,指尖几只明晃晃的宝石戒子。
她走上前跟方绍伦打招呼,“哟,方大少爷,回来了?好多年不见了。张三爷也在啊?”
方绍伦站起身跟她握手,“苏小姐,好久不见。”张定坤在一旁纠正他,“是关太太。”
他一边搓着手中的麻雀牌,一边抬眼问道,“关太太今天怎么有兴致出来玩?”
白慧玲替她回答,“我跟关太太是老同学嘛,今天拖她去逛百货公司,所以来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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