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让他出了口恶气,才在一旁小心劝慰,“少爷既然回来就是知道错了,如今又娶了媳妇,慢慢会好的,老爷您千万放宽心……”
方学群叹着气,挥手示意方绍伦回自己院子去,“好好反省,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横竖木已成舟,男人结了婚、生了娃,迟早会收心。
他更多是怨怪张定坤,迟不来早不来,当着众人的面歪缠,是存心要践踏方家的脸面!这是逼他非弄死他不可!他当即叫来心腹,吩咐再往北边找人。张三再能耐,就不信没人治得了他!
双管齐下,厨房将补品、炖盅流水似的往大少爷院里送。三姨娘又是画册又是锦帕,明示暗示小两口尽快圆房。
方绍伦没想到成了亲,还有后续。果然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二楼的房间有多,他和沈芳籍原本一人睡一间,结果临睡前,三姨娘又奉老爷的命令过来检查,很有些鄙夷道,“哪里有新婚夫妻分房睡的?绍伦,你既然娶了人家,好歹就要负起责任来。”
他只好跟沈芳籍睡到一间,好在卧室宽大,芳籍睡床,他睡沙发,相安无事。过了两个晚上,又出幺蛾子。
五姨娘苦口婆心的来劝他,“绍伦,因着婚礼的缘故,芳籍就很受指摘了。”她看一眼那装元帕的盒子,“要是没个印记……往后她在方家可怎么过日子?”
大少爷没料到还有人听壁角,而沈芳籍满面羞惭,她的身世背景经不起调查,当初求了老管家和二少爷才算蒙混过关。如今这一关要怎么过……
方绍伦示意她不必着急,这种种催促、窥探,已经让他疲惫不堪,索性把这事了结了。他往胳膊上一划拉,白帕子蒙上去。做戏做全套,把立柱大床摇得吱嘎作响,第二天果然得了清净。
如此一个星期,总算解了禁令,他提出婚假将尽,要回沪城当值。
方学群勉强同意,但是提出建议,“儿媳才进家门,很该跟家里人熟悉熟悉,你自去做事,一个月多回来两趟也就是了。”名为建议,实为命令。
他对这段婚事仍存疑虑,凭空冒出来一个姑娘,成了方家的大少奶奶,若不是情况特殊,他绝不能答应,要放眼皮底下端详端详。
再说,就这么将小两口放回沪城,谁知道是个什么情形,让儿媳在府里住着,儿子常常回来,每个月总少不了几天住一块。日子久了,感情厚了,说不准娃娃也就有了。
方绍伦让这道命令打了个措手不及,他跟沈芳籍原本商量好,办完婚事就回沪城,他给她姐弟仨再另外租个房子,就近照应。名为夫妻,实为兄妹。
沈芳籍倒是见机快,一口就答应下来。回了房间,她柔声劝慰,“方大……绍伦,”她改了称呼,不然叫顺了嘴听着不像。“绍伦,不碍事,大宝小宝西式学堂可以寄宿,男孩子锻炼锻炼也好。老爷子身体不好,儿媳伺候汤药也是应有之义。我担了这个名分,就该尽这个心力。你尽管自在过,等我上下混熟些,也能替你打个掩护。”
她是个聪慧又体贴人的好姑娘,喜堂上那一幕烙印在她的心底,方大哥和那位张三爷是相爱的,他们的眼里再也容不下别人。她能嫁进方家,有个归宿,往后弟弟们的前程也不必担忧,已经心满意足。她不想他为难,再三劝说,又亲自替他收拾行李,方绍伦只能先答应下来。
然而,临行前一晚,方府来了一位稀客。
魏静芬自嫁入袁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尤其有了身孕,更是一应红白喜事都不曾出席。此刻却是满面焦急来找方绍伦,“绍伦,闵礼他这几天发烧,今晚尤其烧得厉害,大夫用了药一点效用也没有……恐怕要送去沪城!”
这场婚礼,袁闵礼忙前忙后,比他出力更多,难道是累病了?方绍伦忙和魏静芬一块回到袁府。
袁府愁云笼罩,下人们行色匆匆,送医熬药。房间内丫鬟不断更换着病人额上的巾帕、擦拭着手心脚心,袁夫人坐在一旁垂泪。
看见方绍伦进来,袁夫人一把拉住他胳膊,“好孩子,你快来看看,像是魇住了,烧糊涂了,老是念叨你们读书时候的事……”
被褥堆中一张烧得通红的面颊,方绍伦伸手一探,吓了一跳:“烧多久了?大夫怎么说?”
“前几日只是低烧,用了药,茶饭也照旧。昨儿起突然就烧得厉害起来……”
袁夫人在一旁老泪纵横,“摔了该养着,叫他不要去厂里也不听,这几日下雨恐怕又受了寒……当初大哥儿也是烧着烧着就……”
魏静芬心里惊慌,却只能打起精神劝慰婆母,“您放心,明儿一早就转去沪城,大医院有的是办法。这儿有我跟绍伦,您先去休息。您要亏了身子,等闵礼醒了,要怨怪自己怨怪我了。”
她让丫鬟扶着袁母下去,等室内没有旁人,才小心掀开被子。
方绍伦俯身细看,大吃一惊。左边小腿肿胀不堪,绷带底下渗出脓渍。
“这是怎么弄的?”
“闵礼不肯说,”魏静芬放下被子,又掀开额头的毛巾,“这里也有伤。”她用帕子捂着脸,“我问了随从才知道,他前几天去医馆取过子弹,回来只说跌了一跤……”
方绍伦心下一沉,若是枪伤,只怕是感染了。袁闵礼秉性柔和,从不跟人结怨,谁会举枪相向?他心头闪过一个人影,不由得咬紧了唇。
昏迷中的袁闵礼一阵惊颤,方绍伦忙握住他手掌,他半睁着眼,喃喃道,“绍伦,你帮我打壶开水,我今儿就不吃饭了……”
魏静芬拭泪,“他烧糊涂了,总叫你的名字,说你们读书时候的事情,我只能去请你。”
方绍伦点头,扯过椅子,在床边坐下,“静芬,你吩咐人收拾衣物,等天亮立马去沪城!”
第86章
张定坤等得心急如焚,他接到大少爷要成亲的消息时,刚接手一个矿洞。
原本的计划是淘一批货先回沪城,但事有凑巧,赵文带着几个搜罗来的人手在茶馆饮茶时,得知帕敢基的一个矿主家逢变故,新开的矿洞半年都没挖到好货,急于脱手。
接手这种已开的矿洞有许多便利,现成的资质就能省下一大笔,但能不能赚到钱,取决于矿洞里储藏的玉石成色及产量。行家里手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要赌运气。
张定坤先派觉图和敏登打头阵,又重金请塔沙参详,自己也再三勘察,都觉得这洞里头不是没货,是挖得还不够深。
时机稍纵即逝,他素性果敢,当即找卢振廷担保,签了契约缴了税款办妥了一系列手续,接手了这个场子。
玉石行当头炮能不能打响十分要紧,但再要紧也没大少爷要紧,他将赵文赵武留在矿上照应,单枪匹马回了沪城。
等的这些天半点没闲着,先上伍公馆详细汇报了这大半年的进展。伍爷趁着他回来,将装修落妥的珠宝玉器店办了个开业仪式。
伍平康请了不少电影明星来捧场,开业当天报刊杂志记者云集,镁光灯“噗噗”闪个不停。店面装修得十分阔气,玻璃柜子里陈列的玉器件件都是精品。
张定坤不是空手回来的,那驮袋里头,一边是给大少爷的箱子,一边是搜罗来的好货。他搭上了昂觉坤这条线,又向来胆大,反其道而行之,过边境拿着卢爷的印信缴了税款,不等护送,单人快马,腰缠万贯地跑了回来。
连伍爷看到他从粗布棉絮堆中拎出来的货都吃了一惊。华缅边境的山匪要劫了他,够吃好几年!
张三爷的回归在沪城的社交场合掀起了不小的风浪,他三教九流结交的朋友多,办完玉器店的开业仪式,饭局、舞会邀约请柬雪片似的飞来。霓裳姑娘替他制的一箱子新裳总算有了用武之地,近一米九的身高是天生的衣架子,华服加身,走到哪都令人瞩目,三天两头上报纸。
他趁机筹办了个慈善酒会,替普济堂筹了笔善款。又上银行和电报局立了户头、开通了密匙,往后再有急事就能发电报,交易往来、银钱汇款也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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