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得你!”张定坤示意他凑头细看,“浅了些,水头不连贯而且絮不少。帝王绿是那么容易的?这场口虽然是产地,但产量百里不足一。”
赵武垂头丧气,“我迟早要挖出一块帝王绿来。”他攥着拳头畅想,“等我挖出好料子,一定要磨出一块最好的,再请玉工雕只鹤……”
他戛然而止,张定坤笑出声,故意逗他,“鹤?干嘛不雕个龙雕个凤?”
赵武涨红了脸,转身就走,张定坤将石头拿在手上抛了抛,“这块也算好货了,你要不要?”
“不要,我要最好的!”
“嘿!顽石开窍了。走,找你师傅看看去。”
他领着赵武出了门,左云在背后喊,“三哥,吃饭了。”
“你们先吃。”
张定坤和赵武径直走向工棚不远处的大榕树,树底下有块平整的石板,是矿工歇晌的聚集地。此刻是傍晚时分,只有零星几个矿工坐在那里闲聊。
“sǎ byí byí la.(吃了吗)”张定坤说了一句缅语,他能将北地各省方言说得与本地人无异,语言天赋是比较高的,来矿山两个月又着意跟缅人结交,简单的用语能说能听懂。
他冲角落里盘坐的一个黑脸汉子喊了声,“觉图。”又使了个眼色。
觉图便站起来,跟他走到一边。这位年近四旬的单身汉,是张定坤重点结交的对象,只因他在矿山混了近二十年,是场区的老油子。或许时运不济,一直没有挖到什么高货,性情也偏耿直,虽然混熟了脸,没人欺负,但也无人拉拔,一年一年就这么混下来了。
张定坤打定主意要做玉石生意,简单的贩货赚个差价他看不上,迟早要开自己的矿洞,访几个眼毒又可靠的人才是很有必要的。
觉图眼毒不用说,混迹矿区二十年,什么石头没见过?之前一次矿洞喷水,也是他提前警示,赵武急于淘宝,摸索到矿洞深处竟然发现许多苍蝇“嗡嗡”个不停,总算他还没憨到家,跑到外围一说,觉图大喊一声“跑!”
众人一齐奔到洞外头,才发现地下水跟到了脚后跟,到底还是淹了两个腿脚慢的。
第二日尸体浮上来,一床破席子裹出去,工头打发了嚎哭的家属每户五百卢比,折合下来就几英镑。一条人命就值这么点钱。这还是有家属的当地人,外地的别国的,后山挖个坑一埋了事。混乱年代,不少人消失得悄无声息。
张定坤用宽阔的脊背挡住窥探的视线,将手中的石头递给觉图。
觉图拿在手里掂量片刻,又对着残余的光线左瞧右瞧,黝黑的指甲掐着石头上的裂纹,用缅语低声道,“值几个钱,藏好。”
像他们这样的偷渡客挖出好货往往是留不住的,赵武将那块石头塞回布袋里,小声问,“三爷,他通过考验没有?”
他知道三爷是要考验觉图,他把觉图当半个师傅,经常围着他打听辨石技巧和行业内幕,但也绝不会向他走漏半点风声。
“那就要看他晚上向不向工头告密了。”张定坤走回工棚,接过左云递过来的一碗面片“呼啦”扒了几口。
左云看他一头乌发蓬乱着,形象全无的吞咽着粗糙的饭食,心头泛起一丝心疼。这是名震西南的张三爷啊,向来是缓带轻裘,鲜衣怒马,美酒佳肴,畅食痛饮,如今又要从头再来,白手起家。这一切都是拜方家那个大少爷所赐。
“三哥,你瘦了。”他将自己未开动的那碗倒一半到张定坤碗里,“多吃点。”
“你们还不是。”张定坤放下碗,“这程子辛苦了,弄完这几天,我们直接南下仰光,好好松快松快。”他觉得行业的潜规则算掌握得七七八八了,再搞上一两个得力的人走,这趟也就差不离了。
他怀里揣着伍爷写给“翡翠大王”卢振廷的亲笔信,顺利的话,明年初总能弄一批货回沪城。沪城……那里有美酒佳肴歌舞厅,有亲人朋友,还有他的大少爷……
一别两三月,大少爷不知道是怎样的情形,有没有片刻的想过他。他却是不能想,一想就无法抑制思念之情。
那张玉石般的面庞上总是带着飞扬的神情,红唇是那样柔软,舌尖总蕴含着香甜,那劲瘦的腰肢、挺翘的……他躺在梆硬的板床上,转辗难眠,忍不住伸手向下……在周遭的鼾声里始终难得纾解,他掀开破旧的被单,起身推开工棚的门走了出去。
四野寂静,星月无光,漆黑的夜晚,只有阵阵蝉鸣。他沿着弯曲的山路,走到一个僻静的所在,在路旁的青石上坐下,放任思念蔓延生长。
他闭上眼睛,回味着每一个销魂的时刻,手下不断的搓动,终于……可是不够,远远不够,没有那样的紧致、温暖,没有那样的低吟轻喘,没有长腿勾着腰身低声地叫喊“三哥你慢点我真的不行了要死了”……
“三哥。”斜刺里伸过来一只手,抚在他敞开的腰腹上。
张定坤睁开眼,饶是艺高人胆大也被吓了一大跳,听到是熟悉的声音才放缓了心神,“阿云你怎么跟来了?也睡不着?”他手忙脚乱的系裤腰带。
一只手拖住了他的胳膊,“三哥”,浓黑的夜色里左云的眉眼看不太清楚,只听到一把微微颤抖的声音,“三哥,让我帮你吧。”灵巧的手指穿过单薄的亵裤,想要握住不曾满足的欲望。
张定坤本能的闪躲,拂开他的手,“阿云,你开什么玩笑……”
“我不是开玩笑,我真的愿意……”大概是乌墨的夜色给了他勇气,左云大胆的表白心迹,“三哥,大少爷在你心里,可你在我心里。从你把我从死人堆里背回来,又教我品酒、做生意……三哥,我想跟你好……”他的手又伸了过来。
张定坤挡住他胳膊,叹了口气,“阿云,我知道。”他向来洞察人心,怎么可能忽略身边人的心意?“但是阿云,我没有办法回应你,你知道我的心里只有大少爷。”如果左云不表白,他是打算一辈子装傻充愣的。
“可是大少爷……爱你吗?”
“……当然。”
“大少爷是享受三哥对他的好,毕竟三哥为了他放弃了所有。”左云低声絮叨,“大少爷大概也是个心软善良的人,方府里的仆从都知道犯了错只要去求大少爷,多半会帮忙。可是大少爷,并不爱三哥。”
“你怎么肯定?”张定坤不悦地站起身。
“我亲眼看见的。”左云的声音虽轻却十分坚决,“他如果爱你怎么会选择留在方家?他如果爱你,怎么会背叛你……”
“你凭什么这么说?!”张定坤一把抠住了他的衣襟。
“我亲眼看见……”
“看见什么?”
“袁敬和大少爷……”
“什么时候?在哪里?”
“袁敬的新婚之夜,在袁府的厢房!”
张定坤皱紧眉头,双手颤抖着攥住左云领口,“阿云你知道我最恨人骗我!”
“阿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亲眼看见的,他们……”他戳破厢房的轩窗,看到两道绞缠的身影,“大少爷勾着袁敬的脖子,他们亲嘴,袁敬一直在说他结婚是不得已要大少爷原谅他,他把手伸到大少爷衣服里……是我亲眼看见的!”
“不可能!不可能!”张定坤双手收紧,目眦欲裂。
左云被扣住脖子,声音哽咽起来,“三哥……我说的是真的……不值……我替你不值……”
张定坤松开手,将他掼到一旁,转身大踏步向着山下狂奔。奔出去两里地,又折身跑向工棚的方向。
他像一头黑豹,在夜色里穿梭跳跃,脚步间溅起的碎石发出“噗噗”的声音在山坳里回响。
左云追在他身后,等他气喘吁吁跑回工棚,板房里传来张定坤暴怒的喝问,四周伸出了窥探的脑袋,显然被突发的喧嚣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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