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拉拉扯扯,近身肉搏,相互角力。
方绍伦留洋三年,体能锻炼得相当不错,而张定坤多少带了点戏耍的意思,并没有尽全力,一时间相持不下,围着这张老式的厢式床,你闪我躲的闹腾了大半天。
恍惚里,跟七八岁的时候,他陪他玩捉迷藏似的。
方颖珊和方绍玮是嫡亲姐弟,两人总有意无意的孤立他,偶尔绍玮跟他一块玩,大姐看到还会把他叫回去。
只有张三,白天黑夜的陪着他。
方绍伦指东他不敢往西,走累了让他背,他就蹲下身去。捉迷藏只许找不许藏,夏天的萤火虫他能给他抓满一口袋。
方绍伦想起这些往事,不免也有些嗟叹,张三往日对他着实算好,如今怎么越来越混蛋了?
他一时晃神,被张定坤扑倒在床上,心中暗恨,双腿一夹,翻身把张定坤压在了身下。
张定坤张开双臂,双手主动往头顶一束,“来,任君宰割。”
“呸!”方绍伦皱眉骂道,“要点脸吧张三!”
他撑起身体,张定坤看他起身立马不干,双臂搂着他肩膀又是一个翻滚把他压下去,两人暗自较劲,手脚都没闲着,终于“啪”一声巨响,双双从床上滚到了地上。
这种厢式床离地颇高,侧着滚下去的,谁也没赚到便宜,方绍伦只觉得右肩一阵剧痛,不由得“嘶”了一声。
张定坤忙扶起他,“伤哪了?”窗外雨声潺潺,暮色从窗棂间递进,他的眉梢眼角俱是关切,一如从前,一如多年前。
方绍伦叹口气,也有点弄不明白,原本的护身忠犬怎么就变得如狼似虎了?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
“你先让我起来。”方绍伦松开钳制。
张定坤把他扶起来,又绕到身后查看他肩膀,一只手托着他左臂展开,一只手从胸前绕过去触摸他的肩窝,松了口气,“没脱臼,估摸着是扭了一下岔了气,我给你抻抻筋就好。”
他装模做样的拿着他左边胳膊外旋内展,实际上把人紧紧圈在怀里,贪婪的嗅着从他身上传递出来的熟悉气息。
方绍伦开始还没觉得不对劲,直到……,他蓦地睁大眼睛,“有病吧张三!”他口齿不清的低吼,“你你……这样也能?!”
他想要转身挣开束缚,却被张定坤牢牢的扣在怀里,“绍伦,绍伦,”他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一侧的脖颈上,立马换了声调,软语相求,“你帮帮我,算我求你,你别回头……”
“帮、帮你什么?!”方绍伦语无伦次。
张三从没求过他,他如果办错了事,方绍伦拿小鞭子抽他,他就让他抽,一声不吭。
如果是方绍伦无理取闹,小鞭子甩上来,就会被他一把攥住,丢得远远的。
从小到大,他就没有求过饶。
此刻,他滚烫的唇黏在他的耳旁,低声的恳求,“绍伦,我求你,求求你,帮帮我,一次就好,真的……”
张定坤左手沿着他方绍伦的胳膊一直游到他的手掌间,五指插入指缝,紧紧的扣住。
他爱极了他那双指节修长、骨肉匀停、格外白皙柔嫩的双手。他看过很多男子女子的手,没有哪一双有方绍伦的长得漂亮。
当那双手滑过黑白分明的钢琴键,乐曲就好像弹奏在他心上一般。
当那双手握着钢索制的马鞭,就算让他抽上两鞭子他也心甘情愿。
而当那双手极偶尔的拂过他的额头,“张三,你是不是发烧了脸怎地这般红?”他就觉得生病也不全然是件坏事情。
“你干什么?!放开我!”方绍伦只觉得后背黏上来一面鼓,“咚咚”响个不停,带得他的心跳都乱了节奏。
他极力的挣扎,但眼下这姿势明显处于下风,被张定坤用右手箍紧胸腔锁在怀里,动弹不得。
张定坤不断在他耳畔低声祈求,“绍伦,求你了,你帮帮我,用这个就好……”
他带着他的左手掌向后,“我这次去的那部落最爱吃人肉,搞不好就让他们吃了……”
“绍伦……我的大公子……你行行好,帮帮我……让我尝一次……死了也感你恩德……”
他一味的低声恳求,动作却毫不含糊,软硬兼施着终于把口口塞到他修长的手指间,立刻便鼓鼓的跳动起来……
第8章
“三哥、三哥……酒菜都备好咧。”长柳先生站在楼梯口用东鲁方言吆喝了几声。
又等了好一阵子,张定坤才懒洋洋从二楼走下来,他换了一身棉袍,趿着一双黑面厚底的棉鞋,跟在家里般随意。
“合脚不?”她看着那双鞋子穿在他脚上,脸上漾出极为满足的笑意。
张定坤点头,“柳宁,你跟玉娘学的这做鞋的手艺倒没扔下,正正好。”他偶尔私底下会跟柳宁说东鲁话。
流民张三实际上并不来自冀南,而来自东鲁。
“做鞋太费手,往后不要花这个功夫了。”
“不费事的,三哥。”柳宁虽然仍是那身精致打扮,脸上的神情却与饭局上绝不相同,是极纯粹明媚的笑容,“能再给三哥做双鞋,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欢喜。”
张定坤跟她相视一笑,彼此神情里都带上了欣慰。如今这年月,失散十多年的亲人能重聚,机率不啻于中头彩。
“灵波怎么还没来?挂个电话到周公馆,太晚就别过来了。”张定坤走到窗前看看天色,城东到城西距离不短,又不便派车去接。
正说着,门口传来黄包车的动静,少顷,门房撑着伞送了位二十出头的小姐进了厅堂。
之后便是大门“吱呀”关闭的声音,门口挂着的红灯笼也取下来,代表书寓今日歇业了。
进来的这位女子身量颇高,穿西服,披着驼色的大衣,一张鹅蛋脸庞,顾盼修眉,是极英气的长相。但当她柳眉弯弯,唇角上扬,露出一排贝齿,粲然一笑,又极具妩媚风情。
“三哥、五姐,我来迟了。今日周府宴客,又是作诗又是看戏,好容易才脱身。”她拍了拍身上的水汽,小丫头上前伺候着她脱了大衣,她煞有架势的给张定坤和张柳宁行了个蹲礼。
她穿着洋派,却作旧时礼节。
张定坤笑了笑,“小丫头片子。”
离家时,灵波才五岁,长得水灵灵的,年画娃娃似的,扎两个小楸楸,穿着红绫小袄,在奶妈的服侍下,穿过庭院,走到厅堂里,也是这样煞有架势的蹲下身去,“给哥哥姐姐们请安。”
“来时可仔细看过了?”柳宁打发小丫头们下去,扶着她到圆桌前坐下。
她点点头,“放心吧五姐,要不是多绕这几圈,我也不能这么迟。”
“那就好,”柳宁执一双长筷将藤盘上的肉片都扫入铜锅中,“其实倒也不怕别的,让别人知晓你有个当书寓先生的姐姐终归是不好。”
灵波笑着摇头,“等明年秋,我入府给人当姨娘,又比书寓先生高贵到哪里去了?”
张定坤一声咳嗽,“二位妹妹的话,倒叫我这个当哥哥的汗颜了。”
柳宁、灵波相视一笑,柳宁执壶给他倒了杯酒,觑着他面色,眉眼含笑,“三哥,你今日做什么把方大公子惹恼了?好大气性的走了,我喊他都没搭理我,拿手蒙着脸,一阵风似的刮门外头去了……”
张定坤幽深的凤目睨她一眼,不答话,嘴角却泛起笑意来。
柳宁其实早猜到点眉目,虽说二楼铺了厚地毯,但二人动静不小,先头“乒乒乓乓”打架似的,她便挥手让小丫头们都下去,自个脱了高跟鞋,蹑手蹑脚走到楼梯间底下去听……
灵波也不是不懂人事的小姑娘,看她姐一脸揶揄的笑意,好奇问道,“大公子我倒没见过,比之方绍玮如何?”
“他才从东瀛回来你自然没见过。”柳宁抢着答话,“人才不肖说自然是极好的,不然三哥能这么牵肠挂肚、念念不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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