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泽尔眼疾手快,刚想伸手就被裴琮一个眼神钉在原地,飞快收回手,垂在身侧。
空气里只剩裴琮浅浅的呼气声。
裴琮按住太阳穴,闭上眼,挥了挥手:“滚。”
西泽尔勾起嘴角,知道这事就这么就此揭过,难得吃了顿饱的,连带着看这个世界都稍微顺眼了起来。
*
联邦似有若无地让双方遇到的心思太明显。
第三层像被刻意设计成环形迷宫,两方人明明分开了路线,最终竟然也汇向同一片黑暗。
卡洛斯没有退路,只能继续向前走。
裴琮摆明要护着西泽尔,卡洛斯如果想多活几天,就只能暂时收起所有杂念,还得护着半昏半醒的罗尼。
脚步声在静廊里回响,越来越空旷。
卡洛斯不知道裴琮他们是怎么在禁区活下来的,但明显对方没有和他们一起同行的打算。
但即使他们分开走,也总是会再次相遇。
裴琮看见他们,眼尾微挑,西泽尔站在他身侧,表情淡得像看到陌生人。
他们没有搭招呼,卡洛斯也非常明显刻意地错开视线,根本不往裴琮那里看。
罗尼从昏迷中醒来,看到原本应该死亡的两个人还好好活着,更是惊悚中又悄悄松了口气。
卡洛斯依旧不能接受自己的旧友居然爱上了西泽尔这个自己的阴暗面。
他宁愿相信上次只是幻觉。
可只要余光一瞟到裴琮,就能看到西泽尔无时无刻不缠着对方。
西泽尔把全部注意力锁在裴琮身上,张口低声,说什么听不清,却看得见他唇形带笑,莫名让人脊背发凉。
他紧随裴琮后,像无处不在的影子,寸步不离。
而裴琮并未躲闪,全盘接收。
卡洛斯把视线狠狠撇开,喉咙里像堵了棉花一样不上不下。
有时候,卡洛斯也会远远地撞见他们。
裴琮和西泽尔似乎从来没有像他们一样,频繁遇到失控的污染者攻击。
他们总是没事找事一样,并肩处理起内环的防御系统来。
两人动作熟练,配合默契,从容不迫应对四面八方的攻击,早已将这些危险当生活的一部分。
卡洛斯站在阴影里,没去打扰。
有一次,西泽尔主动挡了一枚高热光束,护住裴琮侧脸,整条手臂被烧到焦黑。
裴琮回头皱了下眉,躲过后续的攻击,低声让西泽尔坐下,自己脱了外套盖在他肩上。
那一刻,卡洛斯突然觉得,裴琮好像真的“活”着了。
裴琮不再将生命当成可以随手掷出的筹码。
他们似乎非常珍惜彼此的生命。
而这是上辈子从未有过的,自从卡洛斯认识裴琮以来,裴琮就一直有严重的自毁倾向。
卡洛斯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知道裴琮长了一张非常吸引人的脸,清瘦、冷淡,漂亮得不像话,却又带着倦意与懒散。
当年因为污染者的身份,裴琮名声狼藉的同时也博取了不少同情,黑市流传得全是他的悲惨事迹,有不少人也愿意扑上去心疼裴琮。
可惜,裴琮总是用行动明明确确告诉所有人,他不需要任何“同情”。
在卡洛斯的记忆中最多的,就是裴琮平静地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像与外界隔了一层薄薄的膜。
在维兰德给他抽血检测,做不明不白的痛苦实验后,裴琮也不会挣扎,只会在被放出来后,自己坐在医院走廊尽头,背脊贴墙,安静地低头看着自己流血的手,眼神平静得近乎冷漠。
裴琮把整个世界隔在一层壁障之外,只留下自己一个人慢慢腐烂、悄无声息。
可现在在西泽尔面前,裴琮开始皱眉,会因为西泽尔受伤而停下脚步。
卡洛斯站在不远处。
看着那个他曾经不少次想靠近、想伸出援手、却始终被隔离的旧友,如今正和一个他完全无法认同的、另一个自己低声交谈。
他心里没来由地一跳。
这是真实的裴琮,在某个无人注视的角落,悄悄地重新活了一次。
*
根据卡洛斯的经验,要想从内环出去,就得活着穿过整个污染区域,到达最深处的中心。
这其实只有硬闯一条路。
每深入一段距离,污染者的强度就上升一层。污染者们的外形变得稳定,不再是野兽的模样,他们的攻击动作也更加精准。
同时......神志也越来越清晰。
不像最初那些疯狂尖叫、四肢断裂仍在扑咬的残躯,这些内层的污染者有种让人无法杀死的人样。
卡洛斯和罗尼喘着气,准备解决完追着他们很久的污染者。
那污染者的体型瘦长,动作却灵活极快,一度几乎将他们逼入死角。
罗尼一脚踹中对方膝关节,卡洛斯顺势扣动扳机,打穿污染者肩胛骨,将他重重抛出。
对方的身影摔在地上,滚出数米远,在地板上拖出一长道血痕,最后撞到墙壁,整个身躯像布偶一样被折叠成怪异的角度。
罗尼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枪,眼神锐利而紧绷。
卡洛斯却没动。
他的眼睛慢慢变成了银色,光在虹膜中折出冷光,像水底反射出的月亮。
污染者也顿住了。
它的呼吸一下变得急促,身躯却僵住,缓缓仰起头,直勾勾地对上卡洛斯的眼。
某种东西,在那一刻穿透污染者眼中的浓雾,让这个污染者一种混杂着惊愕与渴望的眼神。
他认出了卡洛斯
这是他的同类。
污染者发出一声极低的哑音,像是喊了一串已经忘记的语言,舌头在口腔里打结,最终只勉强挤出几个破碎音节:
“......是你吗……终于……”
他颤抖着朝卡洛斯靠近,动作慢吞吞,但带着近乎恳求的迫切。
卡洛斯看着污染者,不知为什么,指尖都在发凉。
污染者停在他面前,双膝一软,竟直接趴在了地上,他低头伏地,双肩战栗,像在请求一场解脱,声音低哑、几不可闻:
“杀了我……你是来杀我的……对吧?”
卡洛斯一动不动。
他的手没有抬起,枪也没有响。
污染者抬头,眼中原本燃着的微弱希望开始缓缓熄灭。
他怔怔地望着卡洛斯,像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同类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污染者等了几秒,又等了几秒,直到肩膀再一次松垮下来,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
它不再动了。
眼里的光彻底退去,身体缓缓伏下,像一具真正雕塑,重新变成了静止走麻木的实验体。
麻木,沉默。
连求死都不求了。
卡洛斯站在原地,眼睛里的银光还未褪尽。他心里某处像被钝钝撞了一下,很轻,却压得他喘不过气。
为什么这些污染者统统都认为自己是同类?为什么要寻求他的帮助?为什么在濒死时,会选择主动送死,而不是求生?
卡洛斯不愿意去想答案,收回视线,默默转身。
身后那具身躯仍保持着伏地的姿势,没有动,也没有再追杀他们。
罗尼看着那具身体,忽然感到一阵窒息。
明明满身污血、满脸裂痕,明明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但那只手臂却挪动着,想要靠近一个不可能被救赎的希望。
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罗尼已经不止一次觉得,给这些实验体死亡,反而是一种仁慈。
他们活着只会比死了还痛苦。
可他也知道自己没资格多想。
罗尼本就是军部硬塞给亚瑟来拖后腿的人,明面上说是帮助亚瑟,实则是用来监控制衡“亚瑟”。
看着这个完全和以前不一样亚瑟,罗尼有些畏惧,尤其是他知道亚瑟居然也是污染者之后。
这个亚瑟会盯着污染者的眼睛发呆,会忽然停枪,一言不发地冷脸让罗尼远离自己。
罗尼不知道亚瑟到底在想什么,他只是越来越畏惧对方。
他觉得这个亚瑟身上有种危险的沉静,像他养过的脱缰后不再想回来的野狗。
本来只是骨瘦嶙峋地蜷在角落,被捡回来时还会瑟瑟发抖。可有一天它挣脱了锁链,撕咬了所有挡路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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