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衍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男人的头发,又摸上男人侧脸,大拇指摩挲着他眼角的纹路。
祁衍很喜欢燕习身上某些成熟的特征,暖光盖过男人的侧脸,浅浅蹙着的眉,在梦里,好像还在为那群即将高考的学生担心。
“辛苦了。”祁衍轻声说。
祁衍不知道那样盯了多久,直到门口护士进来给燕习拔了针管,祁衍才发现眼睛已经干疼。
护士给拔完针,祁衍伸手探了下燕习额头,还是有点儿烫。
“37.8,后半夜如果再烧起来,随时叫我们。”护士说。
“好,麻烦了。”
燕习醒了,看了眼手:“……输完了?”
祁衍嗯了声:“你接着睡吧。”
燕习捏了捏眉心,声音还有些哑:“得回家了,医院离学校太远,明天早自习赶不过去。”
祁衍紧蹙着眉:“要不把早自习调出去?”
“这么晚了,调给谁?”燕习浅浅笑了下说:“没事儿,我现在好多了。”
祁衍啧了声:“不行,你今儿必须给我在医院待着,早自习就让班长看,我和崔主任说一声就行。”
燕习还要说什么。
“再多说一个字,我和你生气。”祁衍语气都硬了。
燕习无奈笑了笑。
“闭眼,睡觉。”祁衍不容置喙说。
燕习只能闭上了眼,但伸了下手。
祁衍握住了他的手。
燕习摩挲着他手背,就那么又睡着了。
燕习每天固定生物钟,五点半就醒了,下意识抬手看表,结果手没抬起来,还麻了。
他迟疑了下,睁开眼看见面前的人,正半张脸盖在他手上,另一只手还圈着他的腰。
打石膏的腿应该是别着不舒服,某人干脆架凳子上了。
燕习眉眼逐渐温和,伸手碰了下男人的耳朵。
祁衍本来就没睡实,恍惚着就醒了,对上了燕习的眼睛。
两人谁都没开口说话,直到祁衍笑了起来。
燕习鼻腔短暂笑了声,揉了揉他后脑勺,才收回视线。
今年教室的空调开的尤其早,崔主任还拎着电费的单子,去找了祁衍。
祁衍那天刚参加完学生的百日誓师,大太阳底下,拿到单子的时候,和路过的学生借了根笔,洋洋洒洒在单子上签了名字。
“崔主任最近辛苦了。”祁衍淡淡说着,往单子上写了一串数字:“找财务挂我账,就这个银行卡号。”
说完祁衍塞给主任单子。
“祁衍,我不是和你说这个……”崔主任说。
“祁哥你快点儿!”曹晨他们几个等着送祁衍上楼呢。
“走了,崔主任。”
祁衍自从拆了石膏,回学校上课后,但凡是上楼,一回头,总有一群学生在等着他。
回到教室,祁衍一进去,被凉了个哆嗦,最近天气是热,但还没到空调18度的时候。
他们班女孩少,前几天因为开空调这个事儿,祁衍还专门调了位置,让女孩离空调远一点儿。
教室里,学生倒是都还穿着长袖校服,这和在家里开空调,盖被子是一个道理。
最近几天,班里的火气是肉眼可见,嘴边的燎泡,额前的痘痘,水杯里的金银花茶。
学生桌前堆着的书越来越厚,卷子成堆发下去,又成堆收上来,同类型的题错了一遍又一遍,计算能力仿佛退回了小学水平,看着三位数带好几个小数点的乘除法,呆坐着,宁愿相信是自己哪一步算错了。
文科生的晚自习走廊,在外面背书背崩溃,书盖在头上闷着哭出声的也有很多,回宿舍的路上,原本谈恋爱的月季园,也经常传来崩溃的哭声。
随时高考的逼近,学校上空仿佛笼罩着层阴郁的云,天气闷着响雷,在酝酿一场暴雨。
高考前最后一张班级合照,学生像是突然进化了另个形态,一改往常被抽干了几斤的精气的样子,打扮的很像模像样。
备考的课间,上一秒还在说这道题怎么做,下一秒就拿荧光笔在校服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在礼堂和领导们拍完毕业照后,祁衍自己也拿了相机,说是想录一段像。
“祁哥别拍我!”顾沁捂着脸:“脸上全是痘痘,好丑。”
“欸!沁姐说自己丑!我们能答应吗?”学生嚷着。
“不答应!丑哪了!我们班长最好看!”
祁衍笑着说:“来,有什么想说的,说几句。”
“说什么?”顾沁最后还是捂着半边脸,笑得腼腆说:“嗯……就有点儿懵,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还有三天就高考了家人们,还做梦呢!”
“人网上都说了,人生不是轨道,是旷野……”
“当然是旷野,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牛马了?”
“祁哥拍我拍我,我要考南大。”女孩说的很自信:“考不上我就复读!我绝对要上南大!”
“好!”祁衍在镜头外说。
“啊,在拍我?我说什么呀?”
突然镜头转到王桉这边,他懵了下,摸头笑了:“我,我想去广东。”
“为什么想去广东啊?”
“因为喜欢喝广东的凉茶。”王桉不好意思笑了。
班里人一阵唏嘘。
只有镜头外的祁衍知道,王桉是想和他对象考一个地方,估计是两个人商量好了。
“欸,录我了?”曹晨说:“我说什么啊?”
“说你想去哪个学校?”
“啊,我就想留北京。”曹晨说。
“什么?曹晨要考北大?”
半个班的学生都转过头来。
曹晨起架势了:“北大啊?这学校还算可以,但离我家太远,我还想隔三差五回我家烧烤店,帮忙端盘儿呢……”
“滚蛋吧孩子,真做梦呢?”陈远直接给他踹飞了。
视频里的学生,细看还能看见校服上的笔墨水,脸上黑眼圈和眼袋,暗沉的脸色,但眼底依旧是星光熠熠,在相机里眼睛对视的瞬间,只会感慨,这真是最好的年纪。
祁衍最后把镜头对准了刚被校长叫走,才回来的燕习:“燕老师,说几句吧。”
“说什么?”燕习轻挑眉。
学生躲在祁衍身后,都在看着他:“想说什么说什么。”
有人突然说了句:“说说燕老师是都三十四岁了,每天办公八个多小时,怎么保持这么好身材和皮肤的。”
祁衍笑了:“来,燕老师回答一下吧。”
燕习刚要开口。
身后有学生突然冷不丁冒了句:“可能是因为家里有个体育老师吧。”
这话一出,后面的学生一下全炸了,像猴一样全冒进了镜头。
“啊啊啊,谁说的?谁这么憋不住?”
“不是说了憋到毕业吗?”
祁衍和燕习对视一眼,瞬间了然。
祁衍无奈笑了下:“……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
顾沁默默从班群里翻出一张照片,照片拍摄时间是某个晚自习的晚上,树后的阴影挡着两个人的背影,但依稀能从侧脸辨认出是他和燕习。
路灯刚好晃过两个人紧握的双手。
祁衍其实都记不得是哪一天了,或许是因为太晚了,而且他们每次都是等学生走完才回家,就没怎么注意。
“嗯……”祁衍还想再解释一句。
燕习手突然放在了他肩膀,语气平淡自然:“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
祁衍哽住了,无奈笑了下。
“本来打算憋到毕业的,现在能讨伐了!”顾沁深吸一口气,大声说:“你们俩!瞒我们也太不够意思了!”
学生一窝蜂朝着他们涌了过来:“不管!必须请客吃饭!”
“好好好,请。”祁衍赶快答应。
最后拍照的时候,学生还在他们背后蛐蛐这件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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