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渊小心抬眸看向床上那张还有些呆愣的小脸, 下意识开口道:“绫绫,我……”他的声音很轻,生怕吓到时绫。
时绫盯着半跪在地一直欲言又止的齐渊,动了动指尖想要把手抽出来,低声问道:“是喻珩让你来的吗?”
闻言, 齐渊急忙摇头否认:“王上吩咐了,谁都不准来打扰。是我,是我自己偷偷进来的。”
说到最后,几乎成了气音, 耳根也已经红透了。
寝殿内静得连二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时绫眼睫轻颤, 像是受惊的蝶翼。
“我……我只是……”齐渊深吸一口气, “我只是想来看看看你。”
床下的男人没了先前的沉稳, 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局促不安地紧紧拉着他的手。
说出这句话, 齐渊并不后悔,目光窘迫地闪躲着,却还是忍不住偷看时绫的反应。
时绫没说话, 红润的薄唇抿的很紧, 脸色略有些苍白, 看起来恹恹的。
“绫绫?”齐渊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而后又看向桌上一筷未动的饭菜和盖得严丝合缝的食盒,急切地问道:“吃东西了吗?”
时绫依旧垂着眸子不说话,轻轻摇了摇头, 随后蜷缩成一团,像是冷极了,将绸被紧紧盖在身上。
齐渊见他这幅模样,心像是被切成了几瓣,疼得厉害,手上的力道也稍稍加大了些,生怕被时绫甩开。
也不知是从哪来的胆子,齐渊仅仅纠结一瞬便起身坐到了床边,水床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一串咕噜声。齐渊微微俯下身,眼中满是痛楚地看着身下一动不动的时绫,小心地拨他额前遮住眼睛的乱发。
时绫的眼睛微微红肿,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一只手缩在绸被下,而另一只仍被齐渊牢牢握着。
齐渊正想说些什么,可身下若有似无的香气像条丝线缓缓钻进他的鼻腔,他胸膛上下起伏着,抬手用指腹轻轻抹去那一道浅浅的泪痕,随后放在了鼻前嗅了嗅。
香的。
再开口,嗓音变得低哑,说:“绫绫,吃点东西吧。”
时绫依旧没说话,他很累很难受,甚至连抬眼看齐渊的力气都没有,也不想吃东西。
齐渊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时绫的回应,只能擅作主张起身走去了放着食盒和他摆好饭菜的桌前,丝毫未犹豫便略过了那个碍眼的食盒,拿着盛着白饭的瓷碗在每个盘子里挑挑拣拣配好了菜,随后回到床边坐下。
床上蜷缩着的时绫仍是齐渊离开时的姿势未动,见男人回来了,无神的眼睛眨了眨。
随着男人身上冷冽气息而来的还有饭菜的香味。
紧接着,他就连人带被让齐渊抱着坐了起来。
时绫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修长的手指撑着瓷碗,见他看过来,本满是担忧的眼里转为欣喜,赶忙又挨近了些,随后舀起一勺饭菜送到他嘴边。
齐渊温声哄道:“绫绫张嘴,我喂你。”
“我不饿。”时绫微微偏头,闷闷道。
齐渊一听,立马急了,说道:“绫绫,你体内没有灵力支撑,还不吃不喝,身子会垮的。”说着,他又往时绫唇边递了去,攥着勺柄的指尖用力到泛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我来想办法。”
时绫没怎么听懂他话里的意思,愣愣问道:“什么?”
看着原本暗淡的眼睛里慢慢泛起了光,齐渊那像是被人攥紧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本摇摆不定的想法也彻底坚定,说道:“吃完我再告诉你。”
听着男人这句神神秘秘的话,时绫的好奇心便被勾起了,不过他本是不饿的,可看到色泽鲜亮的饭菜,他好像有一点点想吃了。
“那好吧。”时绫乖顺地点头,想要从齐渊手中接过瓷碗,却被躲开了。
齐渊红着耳根,嗫嚅着开口:“我想喂你。”
时绫不懂为何齐渊和喻珩一样都喜欢喂他,他又不是孩童,可以自己吃的。
“不用,我……”
“你都让他喂了,为什么我不行?莫非你还在讨厌我?”齐渊打断他,语气里有些沮丧和气恼。但并不是气时绫,而是气自己。
气自己笨嘴笨手,得不到时绫的喜欢。
可即使再气,砰砰乱跳的心还是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再靠近时绫一点,心底那令他深深着迷且沦陷其中不可自拔的感觉又变得强烈。
见到时绫之前,他几千年来,心里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而看到时绫的第一眼,是在鲛王的怀里。
那时齐渊很意外,因为向来狠辣无情的鲛王脸上竟会露出那种温柔到极致的神情,眼神中满是宠溺,甚至一举一动都是肉眼可见的僵硬,生怕弄疼了怀里的花精。
齐渊以为是自己修为又大涨了,不用法术竟然就知道鲛王抱着的那人是个花精。
可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何能这么快知晓了。
因为很香。
香到鲛王都抱着花精走了很远,香气仍久久弥漫在他鼻前不散。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脚却先一步跟了上去。
看似毕恭毕敬地走在鲛王身后,眼神却早已黏在了花精脸上。
白到晃眼的小脸上细眉微蹙,眼睛紧闭,长而翘的眼睫时不时颤动两下,鼻尖和脸一样透着粉,红润的唇微嘟着,娇憨的样子让他心在胸口里四处乱撞。
那时齐渊只有一个念头──好想抱一下。
或许是他内心诚恳的祈求真的被听到了,一个虾兵跌跌撞撞地跑来禀告,说阎王遇上了个难缠且法力无边的狐狸。
鲛王和阎王是故交,近万年来一直在互相帮扶,所以鲛王不可能不去,齐渊内心的喜悦让他嘴角险些都忍不住翘了起来。
主动请缨照顾看管花精,但鲛王却没让他抱,而是亲自将花精小心翼翼放在了布置了快百年的寝殿内和那张由鲛王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水床上。
面上沉稳再三保证自己绝对会照看好花精,不让他少一根发丝,实则心里早已乱成一团,若是没有强大的自控力在压制,即使在鲛王阴鸷的眼神下,他恐怕会直接去瞟床上睡着的花精。
待鲛王又把床上的花精抱起来俯身亲了好一会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时,他便迫不及待地立马半跪去床边,甚至不舍得眨眼,紧紧盯着花精,一刻也未曾移开过。
然而看着看着,他就按耐不住想要碰一碰,但又怕把花精弄醒了。
这种又怕又想的感觉快把他折磨疯了,搭在床边的手都抖个不停,看着很是滑稽。
花精睡得似乎不太踏实,眉头一直紧蹙着,手也时不时从被下探出随后又缩回去。
齐渊盯着那白皙似润玉的手,眼尾泛红,终于,在他内心苦苦挣扎了不知多久后,花精再一次探出的手好巧不巧覆上了他的指节。
惊喜来的太过突然,齐渊瞳孔一缩,几乎是立刻就将其攥进掌中,怜惜地摩挲着。
淡雅的香气弥漫在偌大的寝殿中,齐渊快要被迷晕了。
几千年来他一直忠心且冷漠地在鲛王身边,即使宫中很多小仙向他示爱久矣他也毫无波澜且觉得十分厌烦。
可见到花精的第一眼,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齐渊握着花精柔若无骨的手,眼睛痴痴地望着他,一动不动像个呆子,时不时捏捏花精的指腹,而花精被他攥住手后也乖乖的没有再动了。
看得齐渊心口快要化开。
他还不知花精的名字,鲛王也藏宝似的没告诉他,但他内心极其不想喊花精王后。
花精是他看着鲛王从漩涡中带回来的,而且花精始终紧皱的眉头也在表明自己并不乐意。
齐渊心疼的不行,胆子也越来越大,抬手抚平了他的眉头,爱恋地轻吻他的指尖。
他不想看花精难过,因为这样他的心也会跟着被扯动,难受得他快要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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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绫被齐渊的话语说得有些不知所措,可看着男人耷拉着脑袋,一副备受打击的样子,他虽然不解,但还是伸手拉住男人宽大的衣袖,柔声说道:“我没有讨厌你。”
齐渊呼出一口闷气,哑声道:“对不起,王上的事,我骗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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