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碎着,眼眶又热又胀,差点又忍不住痛哭出声,重重抹了一把眼睛,恶狠狠咬牙道:“不用,你走。”
时绫没动,眼睛无意往下一瞟,就看到被团边缘露出的一截指尖,想都没想就伸手抓住了。
温软的手将他冷如冰棱的指尖包裹住,泽夜吓了一跳,想挣扎,不过终究还是狠不下心,嘴上却说道:“松手,本座的手也是你能碰的?”
可时绫非但没松,反而又往被子里伸了伸。
小花精温热的掌心贴在他的手背之上,暖意一点点渗进他的皮肉。
“仙尊,您还在生弟子的气吗?”时绫声音轻得像羽毛,手指小心翼翼在他手背上摩挲,“弟子从未觉得您残暴,真的。”
手上传来的酥酥麻麻的感觉险些让泽夜破了功,他硬是默了好一会,才挤出几声冷笑,“本座何时说过是因此事生的气?”
而且他也从未真正生过时绫的气,他气得一直都是那些勾引时绫的疯狗野狗。
“那……”时绫疑惑地歪头,“仙尊是在气什么啊?”
泽夜胸口闷痛。
无论是山里的还是山外的,一个二个都觊觎他的小花,见缝插针,稍不留神就被人占了便宜去,他防都防不过来。
今日才短短一会的功夫,出去一看,两人就抱上了,这让他如何不恼?
恪谨和时绫都是他的弟子,同住在这宅院里修行,他自己也愁了许久,即便刻意让时绫与恪谨还有裴逸风疏远,可宅院就这么大,能躲到哪去?
思来想去,他只能日日把时绫留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了。
再者,这剑法和法术也得教得再慢些,时绫本就学得快,若是早早出师要去魔界寻他,而他又没找到变回狼身的法子……
那朵小白花他方才特意嘱咐荒炎藏去别处,他怕时绫见了会伤心,更是因为不知该如何向时绫解释小白花是怎么得来的。
刚刚时绫问出的话他还没想好怎么搪塞过去,覆在手背上的温暖毫无预兆地抽离了。
泽夜怔了怔,然而就在这短暂的失神之际,他便听见时绫疑惑中隐隐带着惊喜的声音响起:“仙尊,这朵花是您的吗?”
刹那间,泽夜呼吸一滞,他来不及思索,立马急切地一把掀开被,但已经晚了。
只见花精正静静站在桌前,手中稳稳捧着一个简陋的木筒,里面正栽着那朵本该被藏起的小白花。
此时此刻的小白花,感受到了久违的熟悉气息,兴奋地扭动着身子,欢快挥动绿叶,还亲昵地往时绫的方向使劲靠过去。
第92章
没得到泽夜回答的时绫也没再追问, 他怔怔望着手中的白花,十分确定这就是他在凡间生的那朵。
就连这个木筒他也熟悉得不得了,正是他那时故意冷落狼妖, 狼妖为了讨好他不知从哪儿捡回来的,原是用来盛水,后来被他拿来栽种这朵小花了。
时绫怔怔地盯着他,眼睫微微发颤。
小花见他迟迟没有反应,也不恼, 反而更加亲昵地用嫩绿的叶片轻轻抚着他的唇瓣,似是在安抚他。花瓣微微抖动,极淡的花香气逐渐散出。
泽夜倏地下了床,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时绫身边, 一把将木筒连同小花夺了过来,迅速藏在身后。
动作之快, 时绫只眨了个眼睛的功夫手里便空空如也。
“诶?”时绫慢慢回过神, 茫然地转身看向泽夜, 道:“仙尊, 那是我的花。”
他朝泽夜走了过去, 边走边歪头,想看被泽夜藏在身后的小白花。
心虚的泽夜连连后退,脚步凌乱, 最后被时绫逼到了墙边, 退无可退。
时绫仰起脸, 轻轻拽了拽泽夜的衣袖, 声音软软的,小心询问:“仙尊,可不可以把它还给我?这真的是我的小花。”
泽夜背在身后的手攥得更紧, 他感觉到了小白花正在拼命用叶子拍打他的手指,虽然这点力道对他来说连挠痒痒都算不上,但是他却被打得越来越没底气,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就像掳走别人孩子的极恶之狐。
“死到临头”的泽夜还在嘴硬:“本座得来的,怎就成你的了?”
时绫眼眶渐渐红了,小脸上满是惊喜与担忧,急忙追问:“那......您是从哪儿得来的?”
泽夜目光飘忽,避开时绫的视线,强撑着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威严些:“本座的事,轮得到你来过问?”
时绫连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试图绕过泽夜去看被藏起的小花,可泽夜身子一偏,严严实实地挡住了他的视线。
时绫失落地咬了咬唇,突然眼睛一亮,兴冲冲解释道:“仙尊,它是我生的!”
泽夜当然知道这是他生的。
不等他说话,就听时绫火急火燎又补了一句:
“是我和我师父生的!”
话落,泽夜喉间一紧,脸一下熟透了。
模糊的记忆随着日渐恢复的修为本慢慢变得清晰,再经时绫这么一提醒,泽夜一下想起了他狼身时是如何诱哄时绫,借着教法术之名让懵懂的小花精与他亲近,和他亲嘴。
然后歪打正着真让时绫学会了生灵之术。
这花的确是他和时绫生的。
泽夜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抖了两下,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嘴角不受控制地想要上扬,又被他强行压住,只在眼底泄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师父被打昏时手中都还一直紧握着,定不会轻易将它丢下的。”时绫看着泽夜,声音虽轻却格外坚定。忽然,他脑海中莫名浮现了一个不好的猜想。
这个猜想让时绫浑身发冷,止不住瑟瑟发抖,鼻尖蓦地一酸。他不敢再细想,慌乱之下,两只手一起死死揪住了泽夜的袖口,几近哀求道:“仙尊,这花真的是弟子的。”说着,他膝盖一弯,当即要给泽夜跪下。
泽夜心头一震,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他,皱眉低斥:“你做什么?”
时绫仰起脸,热泪在眼眶中打转,哽咽道:“仙尊,求您告诉弟子吧,您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
见时绫瘪着嘴强忍泪意的可怜模样,泽夜怎会好受。
眼看是瞒不住了,他灵机一动,硬着头皮胡编乱造:“本座前几日派荒炎去魔界寻过你师父。”
时绫一惊,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在魔兽山下的洞里找到了他,他正被禁锢于那处。魔界的法术非比寻常,不是轻易就能破开的,荒炎没能将你师父救出来。”泽夜语气平静,神色自若,说得煞有介事,跟真的一样。
“师父怎么样了?受伤了吗?严重吗?”时绫一口气连问三个问题,迫切地想知道狼妖的安危。
见他如此心系自己,泽夜面上不为所动,心里甜蜜蜜的,一本正经道:“他很好,只是被困住罢了。”
泽夜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时绫的反应,见他脸色好了些,接着说:“洞中阴暗无光,你师父怕这花闷死,便将它交给了荒炎。”
时绫心中大石落下,松了口气,感激又崇拜地看着泽夜,真诚道:“多谢仙尊相助。”紧接着又小心翼翼问,“那您方才为何不告诉弟子啊。”
泽夜轻咳一声,微微偏头:“本座是怕你伤心。”
时绫深信不疑地点点头,犹豫片刻,又忍不住问:“仙尊,魔界怎么去啊?”
闻言,泽夜脸色骤然一变,眯了眯眼沉声道:“魔界凶险万分,你什么都不会,去送死吗?”
突如其来的严厉斥责将时绫吓得当即噤了声。
泽夜见状,这才反应过来话说得重了,时绫本意是关心他在乎他才会这么问的,他连忙放软了语气补充道:“本座……心病未愈,身子虚弱,待恢复些就去将你师父救出来。”
时绫黯淡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高兴地凑过去:“真的吗?”
小花精靠得太近,几乎和他紧紧相贴。泽夜垂着头对上那双湿漉漉、盛满期待与欢喜的眼睛。心尖像是被羽毛扫过,泛起酥麻的痒意,耳根一热,仓皇别过脸去,说:“本座骗你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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