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乍一被打断,齐霁差点忘了自己想说什么,回忆了一番才说,“周舟给我找了心理医生,所以我最近准备重新做人了。”
魏成夏一惊,随即又镇静下来。别人未必能看破齐霁的伪装,魏成夏则是心知肚明,齐霁许多时候表现得和常人没有区别,只有小部分时间,会显露出截然不同的极端。
他目睹过太多次饮酒如饮水的齐霁,他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眼里是魏成夏读不懂的尖锐与坚决。
好在现在他终于理解齐霁了。
换作魏成夏自己,都未必能在世界意志的折磨下坚持那么久还没疯,更不用说选择学着重新去做一个普通人。该是多么深厚的爱,才能让齐霁笑着说出来?
他不再干涉齐霁的选择,故作冷静地陈述事实:“会很辛苦吧。”
“我也不知道,”齐霁打了个哈欠,翘着嘴角说,“可能吧,但我不能一直骗自己,总得尝试了才知道结果。”
因为他不再是孓然一人,有人站在他身后,无条件地盼望他一点点变好,这让齐霁找到了自救的动力。
同时,他又感到一阵后悔与懊恼。
如果在周舟最难熬的大学四年,他就及时出现,像周舟照顾他那样照顾对方,他的爱人是否可以少吃很多苦?
可惜时光不能倒流,后悔的事只会越堆越多,齐霁无力改变已经发生的遗憾,他能做的唯有别让相同的遗憾再次发生。
与世界有关的症结无法彻底根除,他至少可以循着故事的河流而上,找到所有负面情绪的病因,旋即逐一解决。
这一切都与周舟有关,好的坏的,因周舟而生,又因他的存在而存在。他心甘情愿包容周舟,自然应当包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无论好坏。
“齐霁,对自己再宽容一点吧,”魏成夏毫无征兆地说出了齐霁的心声,“你不需要活得那么累。”
齐霁用力点头,既是在回应魏成夏,也是在告诫自己,他说:“是啊,我正在努力呢。”
朝周舟奔跑的时候,也不要忘了自己啊。魏成夏用眼神,无声地送出他的祝福。
第115章
大一下学期伊始,齐霁就迫不及待地提交了走读申请,尽管依据学校的管理制度,理论上一整年他都不能搬出宿舍。但方法总比困难多,齐霁自己搞不定的事情就甩给系统,系统骂骂咧咧地问:“你怎么不让周舟给你想办法,就知道给我增加无用的工作,脸皮真厚。”
齐霁对系统的态度越发随意,他和魏成夏坦白自己计划的那一晚,他当然知道系统也会听见,他甚至期待着对方的反应,看他会不会又叫嚣着要抹杀自己惩罚自己。
结果并没有。
系统全程没有说半个字,事后也没有对此做出反应。
齐霁再三告诫自己不能用对待人的方式去看待这个呆板木讷又愚蠢的机器,可系统长久以来的变化和它的沉默应答让齐霁产生了不该有的直觉。
他莫名觉得,系统并不打算阻拦他。
久而久之,他对待系统也就不复开始的愤恨,相反,他开始使唤系统做事,悄悄地给周舟帮忙。它总是一边嫌齐霁事多,一边诚实地干活。
“能者多劳,”齐霁敷衍地夸它,“再说了,周舟工作那么累,我舍不得让他再忧心别的事。”
系统对他的脸皮厚度有了新的发现,啧啧称奇道:“我就活该帮你想办法?”
“你说是就是呗,”齐霁把被子往头上一盖,决定睡他在这间宿舍的最后一场午觉,“加油,我知道你很靠谱的。”
系统被迫又给他们的爱情之路保驾护航了一次,它自认为对齐霁的纵容是出于对将死之人的怜惜,它对齐霁狂妄的计划不以为意,世界意志的力量日渐式微是不争的事实,可齐霁想凭一己之力就撼动凌驾于整个宇宙之上的力量,简直是痴人说梦。
只是齐霁求死的意志是那样强烈,求生的欲望又是那样矛盾,从遇见齐霁起,他就是这样一个矛盾色彩浓重的人,甚至到了浓墨重彩的地步。
系统奇异地对他产生了一丝怜悯,它还以为是自己的程序出了错,经过细致的检查后,却发现没有任何异常。
它只好放任齐霁一次又一次拿自己当保姆、管家,或者奴隶使唤。都怪那奇怪的怜悯,让它难以苛责一个早晚要死的灵魂。
总之,齐霁在正式开学的第一周,顺利拿到了通过学校审批的走读申请,他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魏成夏,就激动难耐地收拾行李。
和周舟共度完几个周末,齐霁就预料到,自己没多久就会搬出去,因而他把许多生活用品都留在了周舟那儿,宿舍里的陈设一天比一天简单。
魏成夏面不改色,连假装惊讶的反应都懒得给他,“我早就猜到你待不住了。”
齐霁的情绪太简单易懂了,周一到周五,上课时间始终死气沉沉,只有谈论到食物时才会两眼放光,一到要和周舟见面的日子,又要打扮上个把小时,每周换着香水往手腕上喷,还要强拉魏成夏进行评价。
魏成夏对着他捣腾半天却和刚起床别无二致的脸,很不配合地说:“我怎么看不出区别?”
“品味真差,”齐霁摇摇头,打开手机寻找下一位受害者,秦宇鸣刚接起电话,就听到齐霁连珠炮似的问题飞过来,“有没有觉得我哪里有变化?穿这套去见周舟怎么样?要不要换双鞋子?”
秦宇鸣无言许久,绝望道:“……你们是刚谈恋爱吗?是一个月只能见一次面吗?是他千里迢迢跑过来看你吗?!”
齐霁摇头,每个问题都答不是。
“那你打扮这么夸张干什么,”秦宇鸣干笑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结婚了呢。”
齐霁只当他是夸自己,笑嘻嘻地说:“结婚哪能打扮得这么随意啊。”
“……”秦宇鸣无力地挂断了电话。
在一旁听了全程的魏成夏连忙把门拉开,把齐霁的书包往他怀里一塞,推着人往外走,“行了行了,你去找你的新郎吧,别在这用香水熏我了。”
魏成夏从回忆中抽回思绪,他不得不承认,虽然齐霁带给他很多快乐,他总归还是舍不得对方,但这种每周例行一问的残酷折磨还是让周舟来承受比较好。
更何况,周舟老是吃莫名其妙的飞醋,他同样有所耳闻。
好歹做了半年的室友,告别前无论如何也该吃顿饭,魏成夏让他别急着投奔周舟的怀抱,他定了餐厅的包间请客,如果周舟愿意的话,一起来也无妨。
齐霁不用想都知道叫来周舟准没好事,光是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就能让他如坐针毡、食不下咽,他赶忙摇头,“那还是别了,到时候我的人身安全就不好说了,大不了我给他打包回去。”
魏成夏请客的地方是家会员制的餐厅,齐霁唏嘘道:“你还真是下血本了。”
相处几个月下来,魏成夏在齐霁这里悄然完成了从“勉强算是朋友”到“可以交心的朋友”的转变,他也就不再假客气,点了好几道招牌菜,扬言要狠狠宰他一顿。
“你想吃什么随便点,吃不完就带回家吧,”他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如果周舟不介意是我请客的话。”
“真稀奇,”齐霁抬起头,“我之前还以为你会跟恶婆婆一样阻挠我俩呢。”
“齐霁,因为你是我的朋友,”魏成夏感叹道,“虽然我确实不理解你对周舟的崇拜,对他更做不到爱屋及乌的地步,但我希望你的愿望都能实现。”
齐霁的梦就是周舟,魏成夏也就只能祝福他们再幸福久一点。
“齐霁,你这样突然搬出去,我真挺不习惯的。”魏成夏把整瓶果汁放到齐霁面前,自己反而开了罐啤酒。
“我只是不在宿舍住了而已,每天还要赶早八来上课的,还得求你给我占座,你别说得这么悲情。”
“我知道,但是……”魏成夏眸光清亮,“突然一下子独享两人间,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再说了,你上课有一半时间都在发呆睡觉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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